Green Finger Forever

『你是誰啊？』呆頭鵝睜著小鹿斑比似的眼睛，惶恐地看向殷尚。

『在我還沒有把車掀翻之前，趕快下來。』

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。』呆頭鵝像只傻兔子似的，居然真的拉開車門打算下車。坐在後座的花真男友也拉下車窗一探究竟。

我一把抓住殷尚的雙手，『你幹什麼啊？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，只是朋友的男朋友。』

『朋友的男朋友怎麼會看著妳，要妳上車！』殷尚沉著眼看我，面容陰晴不定。

『他是想送我回家所以才……』我急忙解釋。

老天，我該死的討厭自己這樣，我為什麼要感覺低他一等，彷彿做錯了事一樣，我明明就沒做錯什麼。

『妳把我當傻瓜嗎？』他聲音裡怒氣更盛了，雙眼閃著火苗。

『你說什麼？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分了一點嗎？』

就在我和殷尚你來我往、糾纏不清的當下，殷尚的那幫朋友也晃到了車子旁，兇神惡煞的對著呆頭鵝叫喊。

『喂，你，給老子們下來。』

『哎喲，車不錯呀！寶馬的，砸起來不知道感覺怎麼樣！聽不懂人話嗎？還不快滾下來！』

呆頭鵝這時才有點搞清楚狀況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，想夾著尾巴——他的寶馬車逃跑。

『怎麼，想走啊！可以啊，慢走，不送。不過車牌號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，以後走路小心點囉！』

哈，真是一幫沒文化、不講理又無恥的傢伙，標準的流氓，花真看到之後會怎麼想，她身邊的朋友又會怎麼想，怎麼想和這幫傢伙搞在一起的我？

我心裡悶到不行，懶得再和這傢伙說下去，於是生氣地背上書包，轉身就要離開這混亂的現場。誰知道，那個讓人氣得心臟病發的傢伙卻偏偏牢牢抓住我的肩膀。

『李江純，妳以為甩上書包這麼一走了之，很有個性嗎？』他漆黑的眼睛牢牢盯住我，壓得我喘不過氣來。

『沒有，但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不對的地方。』

『妳就是想做這種事，所以才叫我不要到學校前面去的，對不對？』他拉高聲音，開始質問我。

原來他不是毫無感覺的，不是我想像中的那個莽撞傻小子。

『胡說什麼，不是你想的那樣！』我尖著聲音駁斥。兩人的聲音都越來越高，有失控的傾向。

看到我們兩個這樣，和殷尚一起過來的、剛才還像黑幫老大的兩個傢伙頓時緊張起來，他們慌張地叫住我們。

『喂喂，你們兩個是吃炸藥了！在街上叫得這麼大聲，丟不丟臉啊？好呀，有種你們就繼續吵，最好再打起來，我們還可以收點門票。』

『臭瘋子，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？來來，大家冷靜一點，先把誤會解開，那個殷尚的女朋友，妳快點向殷尚解釋一下。』

『對了，給妳五分鐘時間，把事情說清楚。』

『你存心搗亂是不是？知不知道現在情況很嚴重啊，給我閉嘴，嚴肅點！』

『知道了。對不起，對不起，沒辦法，誰叫我天生幽默感十足呢。』

這兩個活寶，簡直像唱雙簧一樣，噗……我極力憋住笑，讓情緒緩和下來，然後把視線轉向還是一張冰塊臉的殷尚。這麼僵硬，他也不擔心變成化石。-_-

『花真叫我和她一起出來玩，說要介紹她的男朋友給我認識，所以我才跟她來這家咖啡廳，沒想到還有別人，現在他們打算去狎鷗亭吃飯，我已經拒絕了，誰知道你就突然跑出來了。』

『我今天不跑出來，妳是不是就和他們一起去了？』殷尚這時候倒是出奇的精明，一點都不饒人，步步進逼。

『我不是沒去嗎！』

『我沒出現妳肯定就跟著去啦！這小子的電話是多少，還有，他住哪裡？』

出來了，多血質，容易興奮和衝動的殷尚，他兩邊的黑幫朋友拚命地拉住他。

『喂，冷靜點，冷靜點，你女朋友也沒什麼錯，現在反正是碰到了，她也沒和他們去。我早就久仰大名了，今天碰到正好。』

『啊，嗯，我也很高興。』

『哈哈，這小妞真搞笑，我什麼時候說過很高興了。』

-_-真是，這傢伙，從剛才就一直說些一點都不好笑的冷笑話，最可悲的是還自以為能炒熱氣氛，我決定唾棄他。果然，另外一個還算正常的黑幫朋友狠狠地敲了那個傢伙一下，痛得那傢伙抱頭大叫。

『幹嘛打我？我媽都沒有打過我的頭，你憑什麼打我！』

『臭瘋子，拜託你適可而止好不好，真的是一點都不好笑。』

『真的？知道了。那這樣吧，相信大家都餓了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！走吧，走吧。啊，對了，我的名字叫金東英，目前無女友，夢中情人請參考李娜英。』

『不要獻寶了行不行，再怎麼做廣告，你的夢中情人也不會聽到的。你們兩個人在後面慢慢走。^-^』

比較正常的那個朋友，一把圈過那個叫金東英的傢伙的肩膀，兩個人肩並肩地大步走到前面，剩下我和殷尚兩個人尷尬地站在原地。

空氣中充滿了扭曲的沉默分子。

『生氣了？』殷尚抬眼看向我。

多血質的傢伙，生個氣連五分鐘都堅持不了。-_-

『生什麼氣。那兩個傢伙，就是你說的酷到極點的朋友？』我轉移話題，決定不再和他繼續沒營養的問題。

『嗯，短頭髮的那個叫東英，長得比較高的那個叫光民，他們很可愛吧。』提到朋友，殷尚的聲音立刻變得活潑起來，雨過天晴了。

『是很可愛。』我恨恨地說，尤其是那個叫東英的傢伙。

大約走了十多分鐘，我們一群人在一家很大的雞排店前面停了下來，然後那個愛說冷笑話的傢伙（我討厭直接叫他的名字，好像很熟的樣子）很激動地大叫。

『來，各位，這就是我們今天的和好菜單，雞排！』

討厭的傢伙，連問也不問我和殷尚的意見，就像螃蟹似的竄進了那家店，另外一個黑幫朋友也跟著走了進去。

因為還不是晚飯的時間，所以店裡顯得有點冷清。討厭的傢伙找了一張正中間的桌子大刺刺地坐下，只差沒把腳擱在桌子上。我陪著殷尚在他對面坐下，用嫌惡的眼神牢牢盯住他。討厭的傢伙點了四人份的雞排，我因為對雞過敏，只能一個人在旁邊默默吃著沙拉，痛苦得聽著他那些讓人食不下嚥的冷笑話。

『妳在減肥嗎？』那個叫東英的傢伙嘴裡塞得滿滿的，睜著他那對綠豆眼含糊不清地問道。

『沒有，我對雞肉過敏。』

『唉～！妳不用說謊了，明明就是在減肥嘛！』

這時，殷尚突然咻地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店外。不行，你走了我怎麼辦？我可應付不了你這兩個朋友。

『殷尚對妳好嗎？』

『嗯，很好。』我心不在焉地叉了一口沙拉。

『殷尚老是在我們面前吹他的女朋友比娜英姊還漂亮，是吧？』

『是啊，那小子就是喜歡吹噓他的女朋友。』

殷尚在他們面前是這樣說的？怎麼在我面前老是嘲笑我，見到我就說我長得像世界末日。男朋友就是不一樣啊！呵呵，我樂滋滋地吃了幾口沙拉，沉醉在難得的好心情當中。

『唉～！誰知道今天見到，也不過如此。』

『金東英，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語助詞啊，聽起來很難受耶！』

這都是些什麼人啊！我氣悶地拿過面前的冰水，仰起頭狂飲。這時，一個塑膠袋突然放在我面前，我張大眼，發現殷尚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位置上了。

『這是什麼？』

『妳不是對雞肉過敏嗎？』

『嗯。所以你買了別的東西給我？』

『漢堡。』殷尚簡短地回答，然後頭也不抬地埋頭吃起自己面前的食物來。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，真的有這麼餓嗎？

『哇，謝謝，真是太好了。』我開心地大口吃著手上的漢堡，差點沒把自己的手指頭都吞掉。

這麼一大盤雞排也沒能塞住殷尚那兩個黑幫朋友的大嘴，那個長得有點像大猩猩的傢伙（其實是隻帥猩猩）忍不住感嘆。

『哇塞，權殷尚，不要做得這麼肉麻好不好，你裝溫柔體貼的本事真是無人能及啊！』

『閉上你們的大嘴，專心吃雞。』

『太好了，又學到一招，希望我的娜英姊也對雞過敏。』

現在，我能百分之百確定他們之間的對話絕不是正常人的對話了，殷尚自從上了高中之後就變得越來越不上進，原來原因就在這裡，就是因為這些傢伙！T_T

我精神渙散，滿臉斜線地吃完這頓飯，又被他們抓到KTV去唱歌，聽了那隻大猩猩鬼哭神嚎了一個半小時，外加討厭鬼金東英一個半小時的真人秀，我才得以解脫，活生生被他們折騰掉半條命。

無論我怎麼推辭，殷尚還是堅持要送我回到家，於是，我們肩並肩走在漢城夜晚的街道上。八點多的空氣尤其混濁，抬頭想看到閃爍的星星簡直是不可能的事，霧濛濛的天空彷彿罩上了一層白紗，被塵土淹沒的星星們艱難地探出幾點身影。

『怎麼了，天上有什麼？』

『沒什麼，只是看看，沒有星星。你回去吧，送到這裡就可以了。』

『妳為什麼總是催我回去！』殷尚扭過頭，看著我。

『因為我覺得很有壓力。』

『一年前妳還總是任性地要我送妳到家門口，現在呢？時間真是可怕，真是可怕。』

『殷尚。』

『嗯？』殷尚抓住我的手一下加重了力道。什麼時候，他的手變得這麼大了？記憶中還是國中時他拉著我的那隻手，我合起雙手就可以把它握在掌中。

『你，很愛我嗎？』

『哈哈，這麼直接，害不害羞啊！』

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，那個粗枝大葉的傢伙居然雙頰泛紅。

『我是認真的。』

『O_O為什麼突然問這個？』

『如果萬一，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邊，我是說，如果沒有我了，你會變成什麼樣子？』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，不確定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。

『嗯……』這似乎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，殷尚低下頭，歪著脖子好半天沒出聲。

『不知道？』

『可能……』

『……？』

『會睡著吧，呼呼呼呼……』他伸出手枕著臉，搞笑地比劃著。

『這算什麼回答？』

『我是說，永遠地。』他定定地看著我的雙眼，微微泛藍的眼瞳彷彿深深刺進了我的靈魂。

他是真心的，我知道，因為我比誰都能區分出他的真心話和謊言。殷尚朝我羞澀地笑了笑，接著乾咳幾聲，把頭轉向另一邊，似乎在掩飾自己的難為情。

『如果是妳呢，沒有我，妳會怎麼樣？』殷尚背對著我問道。

『這個……』

『這個什麼呀，不要吞吞吐吐的，快說。』

對不起，殷尚，如果沒有你，我想我會和現在一樣吧。

『我會傷心。』我隨口應付道。

『就這樣？』

『啊，到家了，我進去了！等一下傳簡訊吧。路上小心，明天見。』

『喂，臭丫頭，妳就這麼進去了，不啵啵我一下？』

『-_-下次吧，我爸就快回來了，我真的得進去了！』

我一手伸向門鈴，另一隻手迫不及待揮手向殷尚告別。已經走了一段距離的殷尚突然停住了，他左手伸向口袋，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一樣東西，然後左手高高把它舉起，朝我不斷揮舞。打火機微弱的火光在空中亮起，搖擺不定的火苗隨著殷尚的手緩緩起舞。

『李江純，我是妳的北極星！』

『說什麼呢？-O-』

『怎麼了！不帥嗎？』

『一點也不！』

『算了，我能指望你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呢。晚安，做個好夢！』

『妳也是！』

對不起，對不起殷尚。

按了半天門鈴都沒有反應，我掏出鑰匙打開門，發現爸爸、媽媽正並排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看著連續劇，看見我進來，他們同時面無表情地偷瞟了我一眼。

『李江純，我是妳的北極星！』媽媽突然雙手捧心發出奇怪的聲音，我差點沒吐血。

『你們幹什麼呀，說了叫你們不要偷聽我說話的。T_T』

『妳最後到底有啵啵他沒有？-_-』爸爸很嚴肅地問我，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樣子。

『姊姊呢？』我懶得理這對活寶父母，開口問我們家另一個不太正常的人。

『別想轉移話題，妳姊姊還沒回來呢。吃晚飯了嗎？』

『嗯。』我應了一聲，就要進房間去。

『我是妳的北極星！』這次換爸爸說了。

『爸、爸……你們不要再說了！T_T』

這下子，又被他們逮到能取笑一整個月的把柄了。

給殷尚傳了一則道晚安的簡訊之後，又傳了一則簡訊請求花真原諒，這才安心地縮進被子裡，進入美美甜甜的夢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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